口口声声论大道,谈天理,你可有摸着自己的良心问清楚了?你心里难道就没了那点龃龉龌龊?
在人前,你倒是装的一副正直模样,现在是没了后顾之忧,心安理得的好好儿活着;却有人在你背后餐风露宿,东躲西藏!”
她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如枪如锤,又狠又重地敲刺在他心里,鲜血四溢,淌了一身的腥红。宿兮紧紧扣着那扇柄,半晌吐不出一词,脑中纷纷繁繁都是那个人的身影,音容笑貌,欢颜细语,挥之不去。
此刻便连呼吸都便得生痛,他艰难喘了口气,缓缓别过脸。
“怎么?你没话说了吗?”想是说到他痛处,方颜大觉心中畅快,嘴边的弧度越发扬起,“你这样的男人我见得多了。轻易就许下她人终身,待到知晓她身世又很生嫌弃。山盟海誓算什么?到头来连个白纸黑字都见不得,富人家里的公子哥儿,不就是像你这样的么?玩弄人于鼓掌之中!”
“你……你闭嘴!”燕生气得慌张,见宿兮那微微发白的嘴唇,知道她所言是句句刺中他心上,可分明这些话听来甚是有道理,他着实没法反驳。
只能焦急万分地去唤宿兮:
“三哥,你别听她胡言乱语,她说这话就是故意来扰乱你心神的……你……你可别中她这阴招啊!”
宿兮缓缓抬起手,朝他一摆,喉结上下动了动,许久才道:“把她……押到不笑大师那里去。就说任凭他发落。”
“可是三哥,咱们还没问完呢。”
“不用了。”宿兮背过身,他的头疼得厉害,“不用再问了。明日,我们就回汴梁。”
“三……”
一提起陶木晴的事,三哥的表情总是这样。加之,这人说的话又那般……
想来他心里也不会好过的。
哀哀叹了口气,到底他便是个旁观者,也看不破这其中的是非。
刚抬头时,就碰上苏七那双水盈盈的眸子,燕生微微一怔,随即才笑道:“你同我一块儿去吧。”
苏七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头,戚戚然看着他:“那我爹……我爹他,就是真的死了?”
燕生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失而复得,得而又失。这样的起起伏伏,想来她也是受伤的那一个,思及如此,到最后只向她微微一笑,爽朗地道:
“没关系,你还有我呢!”
青山隐隐,江阔云低,雁鸣西风。
沉稳的马蹄响亮在重山之间,雨后的泥土湿润厚实,溅起的水花湿了裤脚。路旁的古寺暮鼓回荡,声音悠悠转转,不绝如缕。
纵马行了两日路程,总算是在第三日旁晚赶到了荒石村村口。在两山中的狭窄一处,依稀看得有屋舍在其间,灯光斑驳,几乎是微不可见。在这样浓浓的夜色中。已快同整个世界相融,仿佛是未曾有半点存在的痕迹。
头顶的素月浅分出辉,星河共影,灿灿夺目。
陶木晴翻身从马背上下来,风吹得她握缰绳的手刺骨的疼痛,她轻轻呵着气,淡淡白雾自自己口中而出,瞬间就消散在空气里。
一旁的步云霄亦随之下马,走过去牵了她的马在手,二人这才慢慢往村子里。
步云霄是头一遭往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如今战乱时代已过,父亲虽久经沙场,但于他来说,毕竟没有那般的经历,即使也去过一些穷困之地,也曾露宿山林,可能这么切切实实走在一片荒凉,却还居住有人的山村,他是人生第一次。
气息冷漠,阴风阵阵。眼下已是大年将近,村中仍寂静得诡异,他一步一步缓缓行在街上,脚边尽是凌乱的碎石,马蹄落脚的之声,在这般气氛中显得格外的突出。
一阵风卷起地上的尘土,些许沙子猛地迷了枣红马的眼,饶得这是匹温驯的马也不住扬起蹄来,嘶鸣出声。步云霄微微皱眉,一把持住缰绳,方稳下它。
待得周遭安静下来,他垂下眼睑顿觉有何处不对劲,背后突起一阵寒意。扫了扫附近,这才发现身后的一路竟有不少人躲在暗处,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两人看。
自小有的那份警惕性,让他不自觉就从背后拔出剑来,眼中清冷,慢慢挪步过去。不料还没走多远,手臂突然被旁边一人拉住,他蓦地回头看,就瞧得陶木晴眸里含笑,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解释:
“村里很少来外人的,他们只是好奇,你别紧张……”
听她这样说来,步云霄才觉是自己鲁莽了些,微微尴尬地收起剑。
“抱歉,我们村里连客栈都没有。”陶木晴左右看了看,失望地又回头对他解释,“不如你先去我家吧?”
他往后退了一步,愣道:“我……你爹娘他们,不会介意么?”
“不介意。”陶木晴一面去取马背上的水袋,一面朝他笑道,“他们就早过世了,我自小是师父带大的。”
明月如霜,风清似水,卷了她发丝飞扬在夜幕里。
步云霄轻轻启唇,犹豫了一会儿,上前一步,伸手抚上她的脸……然后指间一偏把她被风吹乱的发丝理顺在耳畔。
她正微有些愕然地侧过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一道亮晃晃的灯光便照了过来,陶木晴抬手遮了一下,听得一个甚是熟悉的嗓音。
“那边的……可是小晴回来了么?”
街前的酒旗木杆下站着好几个人,最前的一人佝偻着背,星星白发零乱不堪,手提着破旧的灯笼,看向这边,似乎是眼神不好,微微眯成了一条缝隙。
陶木晴心上一喜,拉了他的手往前走,又转过头笑着道:“是我们族长!我带你过去。”
冰凉的手指扣在他十指之上,冷得如此刺骨。步云霄看着她的后背,沉默了片刻,反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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