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4月
雷雪还记得刚看到鬼门关任务的紧张心情:“徐福东渡”是什么鬼?还好还好,总算知道徐福是谁。反正是场灵异任务罢了,蓬莱乘客最后一道关卡。望着车票背面“完成本场任务后,乘客将乘坐列车回到原始世界,无需再次进入蓬莱”这行字,雷雪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难过:终于熬到这一天,可惜家宇再也见不到了。
小柏和楚妍拉着杜老师认真做功课,倒像她们自己的鬼门关一样。自己白天忙忙碌碌,夜间整理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蓬莱玉枝、火鼠裘、佛前石钵和龙首之珠都留给小柏,诸多衣裳和珠宝首饰却舍不得,什么镶嵌螺钿、玛瑙琥珀的紫檀木五弦琵琶,镶金嵌玉、鼓面绘着三足金乌的太鼓,绣着松鹤延年的朝服……
直到最后一天,雷雪才恋恋不舍地把它们分门别类装在箱中,忽然想到:若是我在任务中死去,这些珍宝也随之无声无息消亡;若是我能活下来,它们却能流传千年万年。
院门传来响动,她顺手放下雕着梅花的象牙梳篦,门开处却是凌耀祖。自从王家宇去世,两人便形同陌路,有事也靠杜老师传话,平时连饭也没同桌吃过,他来干什么?
停了几秒,他也不开口,雷雪有些莫名其妙,抬头刚想发问却被凌耀祖紧紧搂在怀里。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紧紧包裹下来,她奋力抵抗着,却如蜉蝣撼树根本推不开这人,眼圈不知不觉红了,“放开我,你放开我!”
不知过了多久,两只仿佛钢铁铸就的胳膊才逐渐松开,厚实温暖的胸膛也朝后退去,凌耀祖眼中的灼热情意令她不敢直视,心中怦怦乱跳。
他抬起一只手像是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叹了口气,黯然转身走了。
那晚两队没组织聚餐,次日清晨直接到青石广场车站集合。她跟着柏寒五人吃了顿热汤面,有梁瑀生沈百福男士在,酒也喝了些。谁也不提任务中的难关,只憧憬着“等我出去了如何如何”
夜间小柏拉着她和楚妍在自己家住下,三个女生先是带着大黑狗和大白猫散步,神父也悠然自得跟着;然后七手八脚给两只小蛇洗澡:那时它俩刚刚长出翅膀,可把小柏高兴坏了。
永不凋零的鲜花在庭院中静静绽放,喝了两杯的柏寒正信口吹牛:“我们西湖底下肯定也有妖怪,白娘子嘛,要不然雷峰塔立在那里干嘛?小青小蓝也许能找到它呢:它们可是同类!”楚妍却现实的多:“它俩能自由飞翔对我们可是大大的利好,接下来我们可面临着四场鬼门关。”
明天的鬼门关,我能通过吗?一定行的,有大白呢,还有耀祖哥和海盗王——他的怀抱可真温暖。雷雪默不作声地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许多场面在脑海纷至沓来:遍地污泥的沼泽,凌耀祖把燃烧的火把填在鳄鱼口中;周遭丧尸环绕,一马当先的凌耀祖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反身又来接应;诡异莫名的四角游戏,第一晚凌耀祖就悄悄把只能使用一次的毒针塞给自己;两只吸血鬼大占上风,只剩一只眼睛、开膛破肚的凌耀祖拉紧自己手臂,说“别去”
一股灼热血气合着酒意翻涌在胸口,令雷雪无法呼吸,冷不丁坐起身。两位好友都抬起头“怎么啦?”她在黑暗中抹把眼泪,胡乱敷衍:“我有东西落在家里。”
那晚北风很大,吹得雷雪遍体发寒,连忙裹紧大衣。我得跟他说清楚,哪怕只说声谢谢,她这么想着,朝着凌耀祖院落走几步却又停住脚。前面十来场任务刻意只当成队长关照,后面数场任务又远远避之不及,明天就是鬼门关,如何开得了口?
一时徘徊不前,悄立风中。两位哭着“明天四点,四点”“我不上车我不做任务”的乘客踉踉跄跄路过,令大战前的夜晚陡然凄凉起来。她避开两步,擦着流下的鼻涕,明天海战可不能感冒,只好回家取药。院落就在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拎着酒瓶靠在背风墙角,黑暗中只见火星时明时灭。
热泪不知不觉流了满脸。
凌耀祖也愣在当场,起身的时候还用手撑了下墙,满身都是酒气。他低着头,没头没脑说了句:“你怪我不怪?”
我只怪我自己——要不是我,我和家宇也不会登上列车,更不会来到蓬莱。她忽然满心难过,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踏上台阶推开院门。
一只手掌抓住她肩膀,随即又松开了,凌耀祖忽然笑了起来,望着天上月亮:“等回去了,我就打报告申请转业,太太平平过日子。到时候我去找你……”
她猛然捂住耳朵,快步冲进自己庭院,反身回来看到他失望怅然的眼睛——足足十七场任务数百个日日夜夜,雷雪从未见过他这幅神情。明天还不知遇到什么妖魔鬼怪,是死是活。于是拉着院门的双手使不出力气,直到他紧紧拥住自己,这次凌耀祖再也没有放手。
那晚她被炙热如火的情感焚烧殆尽,又像颠簸在惊涛骇浪中一叶扁舟。雷雪记得自己哭个不停,像把这辈子的泪水都哭干了;凌耀祖大部分时候顾不上说话,抽空哄两句。她甚至一次都没想起过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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