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4月8日
距离鬼王山一里之外的某座茅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普济寺方丈弥尘法师精通佛法慈悲为怀,特敕封为护国法师……”宣读圣旨的是个品级颇高的太监,文绉绉念了半晌末了一句“钦此”,就等着这句话的满寺和尚双手合十齐齐谢恩。
为首的弥尘大师毕恭毕敬双手捧过圣旨,“老衲惭愧,恭谢圣恩。”
太监满脸假笑,“大师言重了。”又客套几句急着要走:“不敢打扰诸位大师,咱家告辞,还得回宫复命。”
举世谁不知道鬼王山厉鬼作祟,又赶上甲子交替高僧镇压,多留一刻便多一刻危险?这太监急惶惶如丧家之犬带着手下下山而去。
“方丈……”说话的是弥尘嫡传大弟子,一百多岁年纪已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流泪。弥尘大师把圣旨交到他手里,笑道:“以后好好跟着方丈师叔念经修禅,莫要丢了师傅名号。”
自从一年前鬼王山异像频出,被镇压七个甲子的鬼王即将现世,弥尘大师按照寺里规矩辞去方丈之位全力备战,如今方丈乃是他师弟弥沙。
弥沙方丈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又带领身后大大小小高高矮矮老老少少举寺僧人齐齐拜倒在地:“弥尘师兄,受我等一拜!”
弥尘大师微微含笑,双手合十还礼。
大礼已毕,众僧退到两旁默默相侯,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嫡传弟子和平日受过弥尘大师恩惠的僧人已是涕泪交流。
弥沙大师递上自己须臾不曾离身的法宝手珠,石生替师傅接在手里;身后两位相同辈分的师兄弟也献出最具威力的木鱼念珠。其他僧人修为尚欠,弥尘大师也用不上他们的东西。
眼瞧着日过正午,弥尘大师笑道:“时辰不早,师弟师兄诸位弟子不必再送,老衲再静坐些时,天黑也就上山去了。”
弥沙大师心里不舍,又怕耽搁师兄修养精神误了大事,那可就是千古罪人了。只好按照以往惯例率领众僧退出几步,静静围坐在茅屋外念经。等天黑后弥尘大师带着石生自行步入墓中,他们则留在山下念经祷祝七日方歇。
至于弥尘大师则漫步进入茅屋,十来个嫡传弟子紧随其后。这间茅屋是第二位舍身取义的方丈大师所建,屋中桌椅床榻一应俱全,每月都由寺中僧人翻修清洁,风吹雨打流年似水也不知重建过多少遭。
弥尘大师盘膝端坐正中蒲团,嫡传弟子尽数拜倒在地。石生打开包裹,把十来页大师亲笔抄写的《波若波罗密多心经》分给师兄弟,弥尘大师说:“尔等留念吧。”
嫡传大弟子石竹痛哭流涕,膝行数步抱住师傅膝盖,“师傅,师傅……”身后师弟都泣不成声。
弥尘大师笑道:“痴儿,舍身饲虎割肉喂鹰都是佛家典故,尔等百年勤修还堪不破?”
石竹强自忍耐,“弟子只怪福缘浅薄,不能继续侍奉师尊身侧,想到日后,日后……”
弥尘大师指指经文,“石竹,你给为师和师弟们诵读一遍。”
“是。”石竹不敢多说,捧起经文望着师傅熟悉的字迹又落下泪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待他读完,满面祥和的弥尘大师双手合十:“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为师幼年有幸拜入尔等师祖门下修习佛法已一百六十余载,今日能追随诸位师祖、太上师祖于地下,已是心满意足,尔等好自为之。”
众弟子扶地磕了九个响头,恭恭敬敬服侍弥尘大师沐浴熏香更衣。金灿灿的九环禅杖立在旁边,旁边是一根鸡蛋粗细的镔铁降魔棍——石生兵器;石竹捧上崭新的杏黄僧袍和大红金丝袈裟,弥尘大师却摇了摇头,朝石生招了招手:后者从青布包袱中捧起一套半旧僧袍给弥尘大师披上。石竹仔细望去,那僧袍虽然浆洗的干干净净却早旧了,袍角还补了几个补丁,忽然明白过来:这件僧袍大概是师傅入门时师祖亲手赐予的?
换好衣裳的弥尘大师拜过佛祖,朝墙壁上挂着的青灯大师画像拜了又拜,又想起同样步入墓中舍身取义的师祖。至于旁边的石生,则捧着弥尘大师方才递给他的小小包裹又悲又喜:里面有个干干净净绣着鱼戏莲叶的大红婴孩襁褓,却是他年幼时被弥尘大师从野外捡到时裹在身上的。
与此同时身处鬼王墓一层大厅的柏寒也满心难过勉强夹杂些欢喜。持续足足六天的希望憧憬像脆弱美丽的肥皂泡骤然破灭,只给柏寒留下“我要有守护神了”的短暂美梦。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倒霉的事——看中她的不是守护神而是厉鬼,垂头丧气的柏寒不再跟着曹铮或者卢文豪他们跑上跑下而是留在一层陪着沈百福发呆。不过用卢文豪孙哥的话说,追寻守护神的乘客倒有一半回不来,像她这种能从鬼门关中厉鬼逃出性命的可谓百里无一。
这么说我还应该开心才对?柏寒难过的连饭都不吃了默默活动手脚——天黑后就是最后一晚鬼门关,尽管明知物理攻击对阴魂厉鬼毫无作用,安慰安慰自己也是好的。
一块草莓巧克力慕斯被递过来,周锦阳挤挤眼:“今天晚上大场面,不吃饱了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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