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一捧小院里的灵泉扑在脸上,摘下腰间的酒葫芦,俞和一边喝着,一边沿着小石径朝山门走去。
行出山门时,值守的弟子全都拿敬畏的眼神望着俞和,却并无一人上前来说话。俞和淡淡一笑,朝诸位同门一抱拳,拂袖下山而去。
走出了几十里,身后的罗霄道庭已然隐于云霞雾霭之中。俞和忍不住回头,可只看见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既熟悉又陌生。
“怎么,雄纠纠气昂昂的闯过了解剑十八盘,可如今却望着山门做女儿家态了么?俞和道友。”
前面有人说话,那声音一听就是自家师尊云峰真人,俞和忙转头,朝云峰真人一揖到地:“师尊取笑弟子了,方才去藏经院向师尊辞行,却未见到师尊当面。”
“走了解剑十八盘,你便不再是罗霄弟子,这‘师尊’二字休要再提,你若有心,记在心里就是。”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俞和看着云峰真人道,“弟子绝非忘恩负义之人。”
云峰真人点了点头道:“你这孩子,倒也不枉我在此等了你半个时辰之久。”
半个时辰之前,俞和还在解剑十八盘中,云峰真人已就在山下等他?俞和闻言大惑不解,问道:“师尊怎么知道我能活着走过解剑十八盘?”
云峰真人大笑,向来喜饮清茶的他居然翻手摸出了两个酒葫芦,抛了一个给俞和,自己拿着一个,咕咚咚的喝了几口道:“其中有两重原因。一来你小子虽然性子鲁莽跳脱,但如今也懂得惜命,绝不会冒冒失失的去闯那解剑十八盘。我问你有没有信心,你说有,我就知道你多半自有准备。你虽然未讲明,但为师哪里看不出来?你那身上藏的秘密,绝不止南帝道统这一样,区区罗霄解剑十八盘,说是说凶险无比,但也分谁去走,你小子自己提出去闯一闯,只怕最多是有惊无险,我说得可对?”
俞和苦笑,点了点头:“师尊慧眼如炬,非是弟子有意隐瞒,实在是事有蹊跷,弟子自己也摸不着头脑。”
云峰真人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无论多么亲近的人,也不可和盘托出。被人看透,则是将自己置之险地。”
俞和不知如何作答,只默然的点了点头。
“还有一重原因你并不知道,连为师也是今早才听说。鉴锋掌门师兄传来口讯,言及宗华师兄找他讨要了解剑十八盘的根本阵符。看来宗华师兄虽然被那女子蛊惑,心中还是念着你的,他对掌门师兄讲说,俞和少年心性,负气要走解剑十八盘,若是你在十八盘中抵挡不住,他就会祭出根本阵符,将你救下。”
俞和将眉毛一挑,扁了扁嘴,还是不发一言。可他听了云峰真人这话,心中已是掀起了连天潮。
“我早跟你说过了,宗华师兄就是这么个人,大凡英雄豪杰,都闯不过美人关。尤其宗华师兄这么个至情至性之人,他什么都能看的透,唯独听不得枕边的闲言碎语。你也是倔强,难怪掌门师兄说,是我与宗华师兄将你给宠溺坏了,养成了个吃不得一点亏的纨绔性子。你若是能隐忍得一段时日,等宗华师兄从那女子的温柔乡中脱身出来,自然而然就会水落石出,还你清白。”
俞和叹了口气,拔开酒葫芦塞子,灌了一大口。
云峰真人摇头道:“事已至此,你出山去走动走动也好,都是一种磨练。说不得哪天宗华师兄懊悔了,他又会去寻你分说,劝你重回罗霄来。只是不管你将来如何抉择,为师有两句话,你须得谨记。”
俞和放下酒葫芦,郑重的抱拳应道:“师尊请讲,弟子必铭记于心。”
云峰真人一脸肃正,双眼直盯着俞和道:“第一,你不可结交奸邪。为师并不是个迂腐之人,你与那西南养毒教接下善缘之举,我并不反对。但你江湖经验太少,须知绝非每个魔道中人都如那养毒教的小姑娘一般天真烂漫。大凡魔道修士,因其功法凶戾,而使得性子也偏激,行事百无禁忌,将人性命视为草芥,所以你在外行走,交朋结友当要万万谨慎,莫要误入歧途。”
“弟子遵命。”俞和沉声应诺。
“第二,你不可与罗霄为敌。为人当有感恩之心,虽然你是负气出走,但罗霄剑门毕竟授你仙缘,对你有教化大恩。而宗华师兄也不过是一时糊涂,为难了你一二。你就算从今往后不再是罗霄门人,哪怕改投别家宗门也罢,绝不可成为罗霄剑门的敌人,更不能与罗霄弟子刀兵相向!”
俞和点头道:“师尊放心,弟子对罗霄剑门并无有一丝怨气,可指天道为证,绝不会做出不利于罗霄之事。”
云峰真人摆手道:“修道之人各争机缘,所谓利于不利,在于你将来所处的立场。只消不为敌人就行了。”
不结交奸邪,不与罗霄为敌。云峰真人嘱咐完这两句话,脸上神色一松,举起酒葫芦,对俞和一晃道:“今日为你践行,为师敬你吧。”
“不敢,师尊行将远赴西北,弟子求师尊多多保重。”俞和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大口,问道,“说不定哪天弟子心中迷茫,还要到西北去求师尊指点。”
云峰真人摇头笑道:“莫要来寻,寻也寻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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