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俞和昏昏沉沉中感觉有人一边大声呼唤他的名字,一边猛烈摇晃他的肩膀,他睁眼一看,面前是六皇子周淳风转悲为喜的一张脸。
“俞兄,你终于醒转来了!”周淳风欢呼了一声,把一个灌满人参药酒的牛皮囊递了过来。
俞和一笑,接过酒囊灌了一大口,清凉微苦的人参药酒穿喉而过,落到腹中,不多久便荡漾起一片暖流。
“淳风昏迷之时,俞兄与人斗过一场?可有哪里受了伤?”周淳风一双眼睛在俞和身上扫来扫去。
俞和低头一看,哑然失笑,那一套靛蓝的罗霄道符,如今是千疮百孔,前胸和双臂上的衣袍全是大大小小的裂口,风一吹,浑身凉飕飕的。他腰间一挺,站了起来,愕然发觉周身上下竟全没有一丝不妥,被那灰衣道人封住的穴道也没有半分异样,深吸口气,真元滚滚流过周身经络,全无阻滞之感。两脚轻轻一踮,身子便欲腾空而起,倒恍如刚才那一场凶险之极的斗法,全是南柯一梦。
俞和皱了皱眉头,有些恍惚。方才那灰衣道人一袖甩来,他便以为自己就此身死道消,肉身还成了别人的口食,可眼睛一睁,竟依旧好端端的活着,连伤势都痊愈了,莫非方才那真是一重幻境?
可再看面前的泥土地面上,横七竖八的交错着密密麻麻的剑痕,白莲赤鸢和破甲三柄飞剑,静悄悄的躺在杂草之间,加上自己这一身破破烂烂的道袍,分明在证实着那一场几乎令俞和丢了性命的恶斗。
自己和周淳风都人事不省,可那灰衣道人却为何没下杀手,反而不见了踪影?莫非有人暗中保护六皇子,现身出来惊走了那厮?可若真是有人暗中庇护,那又怎会坐视容昭娘娘遭劫?
俞和摇了摇头,他想不通其中关窍,但既然逃得不死,已是万幸。
探手一摄,三柄飞剑轻鸣着从地面跃起,绕着俞和飞旋不休。俞和嘬口一吸,便作三道发丝般的流光,吞入了腹中,自回白玉剑匣中温养去了。
“俞兄,方才发生过何事?可是有人截杀我俩?看情形你与那人已斗过一场,可知道对方是什么底细?”
俞和从玉牌中取了一套换洗的道袍,抖手一甩,便换到了身上:“只看到是个穿灰衣的邋遢道人,会使一种极厉害的迷神术,我斗他不过,被制住了。”
“俞兄没斗过那人?那……”周淳风看了看俞和,又看了看自己。
“我也不知为何,那邋遢道人将我打昏后,却没下杀手,反倒不知去了何处。殿下醒来时,可发觉周围有什么异样?”
周淳风细想了想,摇头道:“就好像睡了一觉似的。”
“殿下,供奉阁或者大镇国寺等,是否有高手暗中随扈殿下?”
周淳风不屑的咧了咧嘴道:“怎么可能?那些世外高人,岂会在乎我这个小小的皇子?恐怕唯有父皇身边,才藏着供奉高手护驾。北宫赋春娘娘,料想也该有佛宗高手暗地里护着。宫中其他人,包括我家母后,在那些和尚道士们眼中,也不过就是些裹满绸缎的蝼蚁。”
说着说着,周淳风恨恨的啐了一口。俞和扁扁嘴,脸上有些尴尬。
六皇子赶忙摆手道:“俞兄莫怪淳风言语不周,你自是不同的。你与宁仙子两人古道热肠,仗义援手,大有侠义之风。淳风打心底里,从未将你两人与镇国寺和供奉阁那些人混作一团。”
俞和笑了笑道:“我只是不懂,究竟是何原因让那邋遢道人弃下我们而去。还以为殿下身边藏着高人,出手惊退了他,于是便有此随口一问罢了。”
周淳风耸了耸肩,两手一摊。
“如此我们还是去典山帝陵谷寻四皇子吧。”俞和望了望北面的山影,不知道前面还有没有什么艰险,所以这次也不敢再大张旗鼓的御剑飞行,他身子一转,化作一道朦朦胧胧的青烟,裹起六皇子周淳风,紧贴着地面,朝典山方向悄无声息的飞掠而去。
走了大约一顿饭功夫,便到了典山脚下。前面有条足供八辆马车并行的青石大道,大道两边每隔一丈,便立着一根五丈高的汉白玉立柱,柱子上半段雕着龙虎盘云,下半段刻满了文字,写的是大雍朝历代帝王的丰功伟绩。
青石大道上空无一人,却扫洒得一尘不染。道路两侧,栽满了高大的青松,风一吹过,有松韵绵绵,那肃穆庄严的气氛,好似凝在了虚空中不散。
穿过大道再向山中去,有一大排的宫殿,全是以青石原木搭成,修葺得丝毫不见浮华,宫殿前有人影攒动,是一队队白盔白甲的兵将高举着火把,在往来巡守。那是看护帝陵的禁军。
俞和施法潜行,身化清风一缕,悄无声息的掠过营盘,没有惊动皇陵守军。
去到青石大道尽头处,是一行数百级的汉白玉石台阶,每一道台阶边,都立着一丈来高的石像,左边一列是文臣,高冠广袖,手捧石笏。右边一列是武将,顶盔披甲,手按长剑。台阶顶端是个汉白玉平台,平台上雕着九条大螭,拱卫这中央的云座。云座上端坐着大雍开国帝君的三丈黄玉雕像,这雕像双目中镶嵌了明珠,显得炯炯有神,透出两道辉光,千万年遥望京都定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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