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际关系都有亲疏之分,包括血缘亲人在内。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某舅舅,某叔叔,也有自己讨厌的某姑妈,某大姨妈……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多元化的,独立的个体代表着不可能每个人都跟自己合拍,于是便产生了亲疏。
至少对叶欢来说,他就不大喜欢眼前这位三叔。他总觉得三叔看他时的眼神很阴冷,特别是当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的时候,眼睛里放射出来的光芒就像一条毒蛇盯住了猎物一般,令人不寒而栗,这种眼神让叶欢觉得很不舒服,有一种朝他脸上拍烟灰缸的冲动。
同时他也隐隐明白自己的老爹为什么跟这位亲弟弟合不来,沈笃礼给人的感觉像水,恬静沉稳,无所不容,而沈笃义,他像一团来自地狱的火,赤红的烈焰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炽热,反倒令人觉得阴寒刺骨。
水和火怎能相容?兄弟阋墙也在情理之中了。
这顿饭吃得有点难受,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叔侄俩坐在桌边,桌上摆着各种精致的菜肴,可叶欢却一点食欲都没有,想必坐在对面的沈笃义也是差不多的感觉,叶欢发现他从始至终连筷子都没举一下,跟看不顺眼的对象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心里必然堵得慌。
“叶欢,既然你已回了沈家,不如找个时间改回沈姓吧。”三叔淡淡道。
叶欢挑了挑眉:“为什么要改姓?”
沈笃义一呆,有点意外他的回答。
“为什么不改?你本来应该姓沈呀。”
叶欢微笑,眼中却毫无笑意:“这世上有什么事是应该的,什么事是不应该的?我回了沈家就一定要姓沈吗?”
沈笃义眼中射出一道锐利的寒光,寒光如剑,直透人心。
叶欢抬头,毫不示弱的与沈笃义的目光直视。
在对沈家没有完全的归属感之前,叶欢不会改姓,这是他所坚持的,哪怕现在这个叶姓没有任何出处,没有任何意义,却也是二十年来一直坚持着的东西,仿佛维护某种莫名的信念一般,固执的坚守着,改了姓,叶欢就不是叶欢了。
叔侄在沉默中对峙,空气里仿佛能听到噼啪的火花声。
良久,沈笃义长长呼出一口气,缓缓道:“叶欢,你和你的父亲实在太不一样了。”
叶欢笑道:“是啊,我也很庆幸和他不一样。”
“你父亲,也就是我的大哥,他在和你一般年纪时,俨然已是一家之主的气派,沉稳坚毅,果敢内敛,稳重如山,包容若水,不像你这般张扬,你和他太不像了。”
叶欢笑容有些冷:“包容不一定就是好性格,他包容了这么些年,针对他的人越来越多,针对他的手段也越来越张狂,连基本的掩饰都省去了,他的儿子孤身在外,别人也不放过,三番两次派人刺杀,包容已然变成了纵容,若真如此,做人还不如苛酷一些的好,三叔觉得呢?”
沈笃义皱起了眉:“你在宁海被刺的事我知道,听你的意思,难不成以为是我派人做的?”
叶欢笑道:“我可没这么说,三叔想多了,侄儿在外多年,受的苦就不提了,却还要受这些惊吓,我这心里太憋屈了,跟叔叔诉诉苦也没什么吧?”
沈笃义深深注视叶欢,良久,淡淡一笑,若有深意道:“只要怀着一颗淡泊名利的心,你以后会苦尽甘来的。”
二人面带微笑,可话里却刀来剑往,话语间机锋不断,如同两个老和尚对坐说禅一般,包间里霎时阴风阵阵。唯有猴子和张三二人埋头吃喝,根本没理会这叔侄二人的交锋。
对坐一阵,沈笃义和叶欢很有默契的暂时避开了敏感的话题。
有些事情经不得反复在嘴里咀嚼,在没撕破脸以前,那层窗户纸是谁也不愿去捅破的。
“三叔特意请吃饭,能否跟侄儿喝几杯?”叶欢这会儿笑得很灿烂。
沈笃义注视叶欢半晌,也展颜笑道:“我的酒量可不差,你若被我灌醉,回头大哥可会怪我的。”
“三叔,别怪侄儿欺老,您这酒量恐怕放不倒我。”叶欢无惧的笑。
猴子和张三大吃大喝的动作顿时停下,有些吃惊的瞧了叶欢一眼。
别人不知道叶欢的底细,这俩货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就欢哥那三两的量,竟敢跟他三叔叫板?他脑子被包间门夹过?
沈笃义沉默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好,难得与侄儿吃顿饭,咱们来个不醉不归。”
叶欢笑着起身,出门吩咐服务员上酒。
很快,服务员拿着一个铁制的酒壶进来,将一整瓶茅台灌进壶里,依次给沈笃义和叶欢斟满酒。
于是叔侄二人开始喝了起来,几杯下肚,先前包间内的沉闷敌对气氛一扫而空,酒桌上渐渐活络起来。
推杯换盏,杯到酒干,叶欢今日不知怎的竟大发神威,一杯接一杯的敬酒,直喝得沈笃义两眼发直,两瓶茅台下肚,沈笃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究竟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再看叶欢,这小子也喝了不少,却脸都没红一下,仍旧一副笑脸吟吟的样子,半点醉意都没有。
猴子和张三目瞪口呆,直到今天他们才发现,欢哥的酒量原来如此的深不可测,丫以前扮猪吃老虎扮得挺深沉,真人不露相呀。
喝到第三瓶,沈笃义身躯已然开始摇晃,两眼涣散无神,看叶欢仍旧没事人似的,沈笃义不由暗暗苦笑,酒精考验的他,今儿可算是阴沟里翻船,栽在年轻后辈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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