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纺厂建立之初的目的,一来是为了制造出大量的棉纺品,其二是为了解决长安城那群赤贫妇人的吃饭问题。
没错,当妇人连卖身的事情都做了,还是吃不饱肚子,养不活孩子的时候,毫无疑问,这就是官府的责任了。
云初进工坊的时候,看到了一大群穿着工服围着温柔叽叽喳喳叫唤的女人。
当那些女人看到云初的时候,却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巴,一个个整理好仪容,恭敬地向云初行妇人礼。
她们行的是极为正规的妇人礼,即——右手压左手,(男子相反),手藏在袖子里,举手加额,鞠躬九十度,然后起身,同时手随着再次齐眉,然后手放下,循环三次。
云初挥手之后,这些妇人就很自觉的站立在两厢,半弯着身子等候云初说话。
温柔笑吟吟的瞅着这一幕,不断地摇头,他进来的时候这些妇人行的可是一般揖礼,行完礼之后,就有一大群自认为容貌出众的就围绕着他,希望能被他这样的贵人看重,从棉纺织妇人一步登天,成为富贵人家的使女。
云初在女工领班的陪同下,检查了工坊,还脱掉裘衣,亲自感受一下工坊里的温度。
虽然还是冷,不过,在云初要求这些妇人伸出双手检查有无冻疮的时候,发现问题不严重,工坊里温度不高,却也能忍受,只要开始干活了,就感觉不到冷。
“县尊,这里多棉花,多棉纱,因此上,对于用火的规定很严格,全靠工坊两边的火墙供暖,因此上不冷。”
云初摩挲着自己冰凉的双手叹息一声道:“真的不冷吗?”
女工领班笑了,而且笑的很灿烂。
“妾身这些人经历过更冷的……所以,现在不冷。”
云初不想,也不愿意提起最早一批进入工坊的女人的过去,就笑吟吟的道:“你如今一个月怎么也能拿到一贯钱了吧?”
女领班笑道:“县尊小看妾身了,如果刘掌柜只给妾身一贯钱的工钱,这时候,您应该能在百骑司作坊里看到妾身的人,在那里,妾身至少可以拿到三贯钱。”
这个女领班云初是知道的,梅岭人,她跟随丈夫从岭南来到长安做官,只可惜,才当了一年的官,她的丈夫就死掉了,留下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在长安苦苦度日。
就在她准备踏进平康坊大门之前,突然看到了棉纺厂的招工启事,就果断的来到棉纺厂上班了。
“还在思念梅岭吗?”
女子流着泪笑道:“此间乐,不思乡。”
“长安男儿不好吗?”
女子红着眼睛按着心口道:“我夫君还在。”
云初瞅着泪流满面的女领班,再看看同样黯然神伤的纺织女子,忍不住吟唱道:“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云初唱歌其实很好听,尤其是因为经常要弄一些词回来,古韵学的不错。
因此,他低沉的歌声在工坊里响起的时候,就多了很多的听众。
温柔在一边看着那群恨不得立即宽衣解带却不敢靠近云初的女子,就拉住身边的刘睿道:“我就知道是这个模样,可怜我一年风流名,一朝尽丧。”
刘睿嘴里念叨着云初刚才唱过的歌词,听温柔这般说,就眨巴一下眼睛道:“君侯长久不作诗,如今,这首长短句能在工坊出现,已经极为难得了。最后那一句‘此心安处是吾乡’应该把酥娘的心事道尽了。
得了这首长短句,酥娘之名,酥娘之事必将传遍这长安城,这纺织厂六千多名女子,也必将感激不尽。”
安慰了那些以前苦命,现在是高手匠人的坚强女子,云初来到纺织厂帐房,开始查看账目,他不是要看纺织厂的盈亏,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他今天要看的是纺织女们的薪酬。
“如此说来,新进的织女月钱是六百?”
“回县尊的话,一日二十个钱,足以养活两人,如果再过的艰苦一些,可以活三人。”
云初点点头道:“很好,万年,长安两县之所以要建立这些纺织厂,赚钱虽然很重要,然而,更重要的是安置更多的妇人进来。有时候说起来啊,只有妇人钱袋里有钱了,百姓们才算是真正有钱了。
既然纺织厂的利润高,可以适当的把底线提高一些……”说到这里又看着温柔道:“官府也应该拨出一些专门的款项,来支持这件事。”
温柔笑道:“不能多了,我那里花钱的地方多。”
云初的中午饭是在纺织厂吃的,其实他跟温柔都不喜欢在这里吃饭,因为没有什么好吃的。
主食是糜子馍馍跟黑面锅盔,还有长安人似乎永远都喝不够的杂粮豆子粥,至于蔬菜,白水熬煮的白菜,白水熬煮的萝卜,再就是一点盐菜,可能是今天云初跟温柔来了,就多了一道盐菜熬豆腐。
“县尊别看这里的饭食差,放在百姓家里已经是难得的好饭食了,最重要的是,这里的饭食管够。
说起来,您是不知道这些妇人的胃口,刚进来的时候胃口比一个壮汉都不差什么,好多人,饿了一辈子,直到进了纺织厂这才第一次知道吃饱是啥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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