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省经委的大会议室里,挂起了一块大幕布,桌子上支了一台幻灯机。北方省的相关官员、技术专家等,坐在下面,静静地等着中日两家企业介绍自己的技术方案、服务方案和报价等等。尼宏重工和汉华重工的销售人员,分坐在两边,面面相觑。
左治义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努力让自己的眼睛不要向对面的竞争对手看,但他屡屡控制不住自己,还是要偷偷地望一眼对面,尤其是看看那个年轻异常的老对手林振华。在泰国的时候,他们俩并没有正面地进行交锋,但左治义雄却实实在在地败在了林振华的手上。在法兰克福的装备展上,林振华带人向西乎公司订购焊接等方面的设备,左治义雄便已经知道了,林振华有意向更高端的设备伸手。
在左治义雄的脑子里,只能寄希望于中国人的技术积累不足,无法与他们同时完成大化肥设备的研发。然而,当林振华出现在这个会议室里时,左治义雄就把自己的幻想抛弃了,他甚至于已经能够预料到结果了。中国人的技术不一定比尼宏重工更强,但他们在价格上的优势是自己无法突破的。
在广场协议之后,日元大幅度升值,日本产品即使是面对欧美产品,其价格优势也已经非常微弱了,更何况是面对劳动力成本极低的中国产品。40万吨大化肥设备有一定的技术含量,但如果对方也掌握了这样的技术,则比拼的就只能是制造成本了,要知道,这类设备的劳动投入也是非常大的。
现在,就看北方省的几位领导以及从北京请来的几位技术专家了,如果他们能够歪歪嘴,尼宏重工应当还有几分胜算吧,左治义雄郁郁地想到。
“我已经打听过了,尼宏重工这次到中国来,在公关方面花的本钱不小。”何飞在会前已经向林振华通报了这一情况,“尼宏重工专门设立了一个留学基金,刘永乾的女儿刘琴、吕敬华的儿子吕卫青都快大学毕业了,据说都在准备去日本留学,应当是由尼宏重工资助的。”
“有没有证据表明刘永乾收受了日方的贿赂?”林振华问道。
“应当是没有,我们了解过,刘永乾胆子不大,可能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受贿。”何飞说道。
“专家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尤其是这次的首席专家袁广之,日本人没有打他们的主意?”林振华又问道。
何飞笑道:“真让你说着了。左治义雄的助手尾崎龙夫前几天一直在北京活动,刚刚和袁广之所在的研究所签了一个1000万日元的合作协议,委托袁广之为他们研究一套制造工艺。我们查过了,这套工艺早在3年前就已经有了,专业期刊上能够查到相关的资料。”
“也就是说,袁广之只要把3年前的东西拿出来交差,就可以白得这1000万日元了?”林振华道。
“还不止如此,尼宏重工还打算请这次的几位专家在方便的时候访问日本,据说是去做学术报告,不过嘛,日程上好像要把整个日本都逛一遍哦。”何飞说道。
“在方便的时候?这帮专家方便的时候不去厕所,去日本方便?”林振华撇着嘴说道。
何飞差点把一口茶喷到林振华脸上了:“林经理,你理解的这个歧义,也太离谱了吧?”
“何飞,你不是向我吹嘘,说什么发达国家的企业都很自律,不会搞这些歪门邪道吗?现在怎么解释?”林振华道。
何飞笑道:“公平竞争原则,的确是发达国家的企业都标榜的事情,它们如果被查出向官员或者其他利益相关者行贿,是会受到严厉处罚的。但尼宏重工做的这些,并不算是行贿,你看,它设立留学基金,建立合作课题,邀请专家去日本讲学,这都是可以放在明面上给人看的,法院也不会干预的。”
林振华想了想,说道:“如果我们汉华重工现在请刘高官给我们做一次报告,付给他五千块钱劳务费,这算不算行贿?”
何飞道:“在咱们国家算不算,我不知道。不过,如果是在美国,这肯定不算。这是人家的劳动所得,是合法的。”
“我明白了,天下乌鸦一般黑,美国的乌鸦比中国的更黑哦。”林振华点了点头,又学到了一招,以后到美国去办事,应当用得着吧。
汉华重工现在对于情报工作也已经非常重视了,何飞掌握的这些信息,一部分是由汉华重工的销售人员打听来的,另一部分则是由陈天帮忙了解到的。安全部门的人要了解一些这样的事情,可谓手到擒来。
带着所有这些信息,林振华来到了竞标的会场上,看着对面左治义雄那闪烁不定的眼神,林振华心里十分坦然。尼宏重工的技术状况和可能的报价,他心里都已经有数了,就算刘永乾、袁广之等人要拉偏手,也很难拉得过去。
“现在请双方介绍各自的技术方案。”吕敬华宣布道。
一脸苦大仇深的小泉次郎先走到了幻灯机前,开始一张一张地往里插幻灯片,然后用教鞭指着幕布上的图片介绍尼宏重工的技术方案,从北京请来的两位日语翻译把他的话译成中文,讲解给在座的评委们听。
小泉次郎讲完,接着便是韦东齐陈述。他也带来了一套幻灯片,同样一张一张地塞在幻灯机里,再投射到幕布上。大家注意到,汉华重工的技术方案,与尼宏重工之间,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同样是气提全循环工艺,用二氧化碳作为气提剂,对甲铵进行分解。在个别的工艺流程上,两家略有一些不同,但并无高下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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