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海听到林振华的这个建议,没有马上答复。他想了一会,然后说道:“林经理,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我也曾经动过这样的念头,觉得这些都是很好的设备,稍微修一下就可以重新使用的。不过,要在德国雇一个能够维修这种设备的工人,花的钱比买一台新设备还贵,所以这个念头也就放弃了。林经理说的把这些设备运回中国,再找工人进行维修,这个想法实在是非常好。”
“这么说,您是答应了?”林振华问道。
乔海摇摇头:“我刚才想了一下,我把这个院子里的旧机床设备送给你们,或者卖给你们,这都不成问题。但如果未来要长年累月地收购旧设备,然后运往中国,恐怕不能不引起海关的注意。德国有不少人是非常排华的,尤其是反对中国大陆的政府,如果这件事引起他们的注意,日后麻烦恐怕不会少。”
“这应当无所谓吧?”林振华道,“这毕竟是一些报废的设备,这是有据可查的。你报关的时候,就按废钢铁申报就可以了。据我所知,国际间进行废钢铁交易,应当是允许的。”
乔海道:“可是,你们不是钢铁厂啊,你们是机械厂,收购这么多废钢铁,于理不合吧?”
马杰插话道:“这还不容易,林经理,咱们回去就成立一个和乔老先生一样的企业,叫废旧钢铁回收公司,不就名正言顺了?”
林振华眼睛一亮,笑着说道:“小马这个建议好,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什么主意?”乔海问道。
林振华道:“乔老先生,您介不介意和我们建立一家合资企业?就叫中德合资乔氏废旧金属回收公司?现在中国政府在大力鼓励招商引资,您如果能够到大陆去投资,肯定会得到上宾的待遇。最重要的是,您把旧金属拆解的业务放到中国,利用中国低廉的人工成本,这个道理是能够解释得通的。这样一来,您把收购回来的废旧金属运往中国的生产基地,就完全合情合理了。至于到了那边之后怎么处置,我想,德国政府就管不着了吧?”
“妙!”韦东齐率先拍掌叫绝。现在德国企业到中国投资建厂的不少,乔海如果愿意去投资,在德国是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而一旦在中国有了一家生产基地,那么从德国运输废旧设备到中国去,就是母公司与子公司之间的交易,不涉及到中方的企业,麻烦就少得多了。正如林振华所说,这些废旧设备到了中国,可就由不得德国人说三道四了。
“乔老先生,如果真能如此,我保证您这家回收公司利润比现在高出十倍以上。所有能够翻新使用的设备,我们可以按您收购价加上运费之后的两倍甚至三倍向您付款,这不比您现在在这里拆卸这些设备熔炼要更赚钱了?”林振华继续坚定着乔海的决心。
乔海没有吱声,犹豫了许久,才讷讷地说道:“林先生,你说的这个建议,的确是非常好。可是,我也有一些隐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先生请讲。”林振华道。
乔海道:“不瞒各位,先父原来是国民党的高官,在内战期间,是杀过共产党的。正因为这个原因,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回去过,我怕共产党不能容我们这些人啊。”
此言一出,众人都沉默了。当时还是改革开放之初,尽管国家的政策是鼓励海外侨胞回国投资,但这个政策会不会有反复,谁也说不准。尤其是涉及到前国民党高官的后人,会不会有秋后算账的事情发生呢?
林振华是有先知先觉的人,他当然知道国家的政策是越来越宽松的。再过几十年,慢说这种早已脱离了国民党的前高官家属,就是国民党主席,不也能够堂而皇之地在大陆考察,享受着被称为“连爷爷”的荣誉吗?
唯一让林振华觉得犹豫的,其实只是乔海本人的政治立场。他迟疑了一会,对乔海问道:“老先生,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要帮我们这些大陆人呢?”
乔海道:“先父与共产党的恩怨,是在抗战之前结下的。抗战之中,先父带领的队伍,也曾与八路军并肩作战。抗战结束之后,先父看不惯国民党劫收大员的丑陋行径,多次仗义执言,得罪了不少人。后来,先父觉得国民党气数已尽,不愿意给国民党殉葬,这才带着我们全家到了德国。”
林振华又问道:“那么,令尊后来对于大陆政府,是什么态度呢?”
乔海道:“先父一直说,他的心既不偏共,也不偏蒋,他只爱生他养他的这片国土。他还说,不管是共也罢,蒋也罢,谁能够让国家繁荣富强,他就支持谁。你们不知道,因为国家贫弱,我们这些海外华侨在国外根本就没有地位。我们家最早住在这里的时候,其实在周围也算是一个有钱的人家,可是,周围那些德国本地人,即使是扫地的清洁工,对我们也是趾高气扬的,根本就看不起我们。”
“现在还是如此吗?”
乔海道:“这种情况,持续了很多年时间,直到有一天……我记得很清楚,那是1964年10月的一天,我们大清早起来,突然发现周围的邻居看我们的眼神都变了,态度里不再是那种蔑视和高傲,而是有了一些尊重甚至讨好的意思。那个傲漫的德国清洁工,原来从来都不扫我们家门口的地,可是那天早晨,却把我家门前扫得干干净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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