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平安听得认真,男子自嘲道:“跟你说这些,似乎没什么用。你听过就算了。”
陈平安执意要把这位前辈剑仙送到鹳雀客栈的门口,到了客栈外边的巷子,剑仙无奈道:“刚说过你不客气,现在就客气上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剑仙化作一道虹光拔地而起,去往孤峰山脚,磅礴无匹的剑气瞬间远去。
陈平安有些头疼,果不其然,客栈那边,几位客人面面相觑,年轻掌柜站在柜台后边,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嘴角带着笑意。
自家客栈的客人来历非凡,肯定不是坏事嘛,蓬荜生辉,能长脸的。
陈平安走回客栈的时候,那几位在倒悬山便不再出众的山上神仙,否则也不会下榻一座小小的鹳雀客栈,哪怕客栈大堂足够宽敞,那些人仍是下意识地主动让出道路。陈平安只好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回到了屋子,开始凭借那位剑仙传授的口诀炼化缚妖索,如同画符,依旧是无法长久驾驭这件上品法宝,一切只在纯粹武夫那口真气的“一鼓作气”。
气长则力大。
但是不同于一张符箓的制成,对长生桥崩碎的陈平安而言,缚妖索的使用,要更加棘手,好在跻身第四境后,换气更加隐蔽迅速,新旧交替,远远快过之前的三境,所以缚妖索的使用,可以针对中五境中的洞府、观海和龙门三境妖族,作为压箱底的杀手锏,出其不意,禁锢住对手后,然后在最短时间内给予敌人攻伐最大的拳法。
当然,缚妖索对所有练气士都有用,只不过对付妖族,效果更佳而已。
这条缚妖索,如果能够再配合几张因地制宜、因人而异的符箓,再加上拳法杀敌,陈平安觉得底气足了不少。
陈平安花了足足三个时辰,才一点点炼化缚妖索,大功告成之际,早已大汗淋漓,好在屋内有那张屡试不爽的祛秽涤尘符,少去许多麻烦。
之后陈平安摘下养剑葫,把它放在桌上,就对着它发呆。
关于那场十三之战,宁姚说得并无避讳。
只是宁姚愿意说得仔细,而且云淡风轻。
陈平安便听着她说,一点都不敢多问,还要装着只是听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而已。
甚至宁姚会当面跟他说,“爹娘走了,我很伤心,但是亲手杀敌,报仇而已,我不会多想,你也不用多想。”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宁姚仰头喝着酒,一手轻轻捂住心口。
在陈平安心中,宁姚的锋芒,在那一刻,远远比头一次见她御剑更直白。
唯一能够媲美的,是在家乡小镇,宁姚双指并拢,抵住眉心,如开天眼,扬言要斩开骊珠洞天这座天地,一丝金黄色渗出,差一点要祭出她的本命飞剑。
所以陈平安决定要练剑。
要成为大剑仙。
终有一天,他要在剑气长城的南方城头上,刻字。
陈平安深呼吸一口气,收起养剑葫,别在腰间,最近陈平安其实都不喝酒了。
既然决定了练剑,而且已经有了一部《剑术正经》,身后还背着一把老剑仙暂借给他的“长气”,陈平安便开始认真思量此事,甚至比起当初决定要练一百万拳《撼山拳》走桩,还要来得郑重其事。
陈平安站起身,闭上眼睛,绕着桌子缓缓踱步。
剑修用剑,江湖剑客也用剑,但是两者高低,天壤之别。
当初牵走毛驴的风雪庙魏晋,玉璞境剑仙,但是一剑风采,哪怕是到现在,陈平安都记忆犹新。
而问鼎一国江湖的梳水国剑圣宋老前辈也好,死在马苦玄手上的彩衣国剑神也罢,他们剑术再高,江湖名头再大,面对山上练气士,尤其是剑修,实在是很难抗衡。
之前陈平安之所以想要去往俱芦洲历练,就是因为听说俱芦洲的江湖剑客,剑术造诣,比起宝瓶洲要更高,高出极多,在那边,剑客如云,哪怕他们是山下的纯粹武夫,一样能够跟练气士掰掰手腕。
要想成为剑仙,需要成为剑修,先要有一座长生桥,旧的,修复不成,而且修复了也成就有限,那就搭建一座新的,如何下手?去桐叶洲找那座东海观道观,找一个如今甚至还不知姓名的老道人,老道人既然能够被老剑仙念叨,想来肯定是一位相当了不得的老神仙,见与不见自己,还两说。
陈平安绕了一圈又一圈的桌子,有次不知不觉便摘下了养剑葫,差点就要喝酒,好在酒香扑鼻,醉人心脾,无形中提醒了陈平安,赶紧别回腰间。
老剑仙的那把“长气”,到了桐叶洲后,可以指出一个大概方向,所以陈平安才选择在桐叶洲中部地带登陆,先确定南北,然后一路追寻。
在陈平安思量桐叶洲之行的细节之时,鹳雀客栈来了一对夫妇,说是要找陈平安,与少年是旧识。
倒悬山上,伤人即死,这条规矩很管用,虽然也有诸多高深秘法,可以侥幸瞒天过海,可一经查获,哪怕是数十年前百年前的旧案,倒悬山师刀道人、甚至是蛟龙真君,仍是会亲自出马,所以倒悬山始终是难得的太平岁月清净地。
年轻掌柜领着夫妇二人来到陈平安房屋的廊道,指了指方向,没有继续跟随。
妇人与他道谢,年轻掌柜笑着说应该的,然后就放心离开,只是在拐角处,年轻人莫名地忍不住回望一眼,夫妇二人,相貌平平,气质温和,可年轻掌柜总觉得哪里错了,摇摇头,不再多想,鹳雀客栈想要重拾祖辈荣光,任重道远,每天都有一大堆的琐事需要他事必躬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