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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通政司便传出消息,沈默和张居正同时上书,坚决要求主动出击,驱除鞑虏,以报石州被屠之仇。稍晚些时候,两人又各上一疏,张居正力陈此战非打不可九大原因,沈默则备述此战必胜的七大理由,一唱一和,配合无间,立刻在京城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一方面他们的级别摆在这儿,一个礼部尚书、一个户部侍郎--两位部堂高官同时说话,份量自然不轻;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身份,都乃徐阁老的得意门生!在这节骨眼上,两人同时上书,不得不让人联想到,是不是有徐阁老在背后示意。
于是许多人怀着不同的目的,连夜撰写奏章,翌日早朝之前,一股脑的全交到了通政司。
‘旧恨未雪,又添新仇,此番不报,誓不为人!’这是满腔热血型的。
‘给我三千虎贲,直捣鞑虏老巢,必不贻陛下北顾之忧!’这是自不量力型的。
“陛下以神武不世之资,有元辅深思熟虑,有天下各镇勤王,足以应合天人。所谓仁者无敌,驱除鞑虏,事在不疑!”这是逢迎拍马型的。
“鞑虏入境月余,连番征战,已是精疲力竭。正如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我军保家卫国,同仇敌忾,养精蓄锐,战必能胜!”这是理智分析性的。
这一篇篇奏疏,一道道檄文,化作令人激昂的号角,一声声在朝堂上奏响,一时间,舆论所向,人心大快,群情振奋,大臣们恨不得投笔从戎,立刻催马出城,与鞑虏决一死战!
虽然最终做决定的,是最高层的几个人。但舆论的压力,士林的风向,必然会影响到他们的决策。
高拱本来就是主战派,国难当头,哪管是谁的提议,自然是大加支持。但在另两位大佬那里,就不想他这样痛快了……
散朝后,文渊阁,首辅值房。徐阶和杨博相对而坐。
早朝发生的一切,让杨博心情十分灰恶,到现在还铁青着脸。徐阶苦笑道:“我说不是我的主意,你信吗?”
“我信不信没关系。”杨博闷哼一声道:“百官已经信了,是不是你说的,还有什么区别。”
徐阶的脸上,展现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现在的年轻人呐,真是胆大妄为,老夫稀里糊涂,就被他们给代表了。”
“怕是华亭公,心里也默许吧。”杨博这种老江湖,你以为他糊涂的时候,他都是在装糊涂,一旦他不装了,就会比谁都明白:“你怕人说,华亭分宜无二致。”
“呵呵……”徐阶摇头道:“军国大事,还是听蒲州的稳妥。”
“你也知道我是山西人,现在鞑子在哪?就在山西!你以为我不想出兵?!”杨博语带愤怒道:“但一切得从大局出发,一旦京城有个闪失!或者出兵全军覆没,谁来负这个责任!”
“虞坡公,我是了解你的。”徐阶轻声安慰杨博,心里却暗自冷笑,欺负我不懂地理怎么着?鞑子侵略到晋中就不再南下,离你们晋南远着呢。当然他不会戳穿杨博的自辩,大人物嘛,互相要留面子的。于是徐阶轻声道:“你是老成谋国,忍辱含垢啊。”
“呃……”什么叫忍辱含垢?杨博心说,怎么这么别扭啊。闷声道:“元翁,这时候只有你说话了,才能压住事态。”
“这个么……”徐阶面露难色道:“问题是,现在连皇上也动心了,要内阁快些拿个出击方案来呢。”
“皇上登基不久,身边又尽是高拱、沈默、张居正这样的主战派,当然会被说动了。”杨博盯着徐阶道:“关口是你徐阁老,只要你支持我,此事就不了了之,否则……无法收场。”
“呵呵,”徐阶又笑,和杨博认识几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失态呢:“虞坡啊,你跟我交个底,这一仗真的毫无胜算吗?”
“真的……唉……”杨博叹口气道:“从表面上看,也不是全无胜算,毕竟鞑子犯了兵家大忌,但我明军的战斗力,那叫一个麻绳提豆腐,指望不得,让他们守守城还可以,可要这样大规模奔袭,首先就溃不成军了,送给蒙古人砍瓜切菜吗?”顿一顿,他举例道:“官兵一闻俺答率大军而至,上来便噤若寒蝉,缩在宣府、大同的高城厚墙内,目送俺答率部南下。直到俺答屠了石州,总督王之诰闻变,知道事态严重了,才以游兵六千骑兼程抵雁门,大同、延绥二万骑亦至,但到了近前,却皆裹足不前,无一人邀击。待俺答走远之后,他们却斩杀避难士民报捷。这样的军队,你能指望他们驱除鞑虏?还不如去拜神呢……”
听杨博一番老成的剖析,徐阶心里本来已经有了主意,却似乎又打起鼓来,叹口气道:“你说的也是……”
“本来就是嘛,”杨博哼哼笑道:“张居正从没离开过台阁,纯粹书生之言,沈默虽然抗过倭,当过东南经略,但从没接触过军事,恰逢其会,碰上一些能人,打了几场胜仗,就以为老子天下无敌,实在可笑。”他也是真被沈默和张居正惹毛了,在自己旗帜鲜明的表明态度之后,两人竟扯虎皮做大旗,毫不客气的和自己唱反调,实在是不当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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