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的事, 一瞒不过太后, 二瞒不过陛下。
便是他们自己不问, 也总有人会主动禀报, 都不需要费半分心思。
下午谢才人出事, 晚上苏轻窈就被叫去侍寝,她猜想陛下多半也会问一问。
苏轻窈想了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说不定陛下那知道的比她还多, 她说些无意义的谎言根本没用。
想通之后,苏轻窈便痛快用起晚膳, 又简单把自己打扮一番,便坐着步辇去了乾元宫。
今夜陛下不在寝殿,而在后殿的书房, 苏轻窈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批折子, 眉头紧锁, 显得不是很愉快。
于是苏轻窈便比平日里更小心些,轻手轻脚给他行了礼,就乖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起方几上的书读起来。
每次来乾元宫不过这些事,苏轻窈轻车熟路,倒也已经习惯。
等楚少渊一摞奏折批完,抬头揉了揉僵硬的脖颈, 才发现苏轻窈坐在那, 用手肘撑着脸, 显然已经困顿了。
楚少渊轻咳一声,苏轻窈都没醒。
他微微挑眉,难得找了个机会,盯着她的脸细看。
平心而论,苏轻窈并没有美得叫人过目难忘,可她却总是言笑晏晏,叫人看了总觉得可爱舒服,也愿意同她多相处。
她性格安静,不骄不躁,便是偶尔叫过来陪他读书批折,他也不会嫌她烦。大多数时候,他都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能安稳坐上一晚,对于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来说殊为不易。
是以这一次见她睡着了,楚少渊才略有些意识到,她还是有些随性和烂漫,在他的墨希阁里都能睡着觉,心态倒不是一般的好。
楚少渊看了她一会儿,不知道为何心里生出些坏心思,他轻轻起身,静静走到苏轻窈的身边。
苏轻窈睡着了以后也很安静,就只看她小巧的鼻头嗡动,卷翘的睫毛挡住了眼睛,在她的脸蛋上留下小折扇一样的阴影。
楚少渊走近来看,又着了魔似得站在那看了半响。
突然灯花跳了一下,发出“啪”的声音,楚少渊才猛然惊醒,不自在地捏了捏眉心。
楚少渊压下心中的悸动,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苏才人,醒醒。”
苏轻窈难得睡那么沉,被他拍了也只略往边上躲了躲,还是没醒。
楚少渊挑眉,想了想,俯首凑到她耳边,声音略大了些:“苏小主,着火了,快醒醒。”
着火了三个字如魔音钻耳,一下子就把苏轻窈从美梦之中叫醒,她猛地睁开眼,什么都来不及看清,便撑着手迅速站起身来。
只听“嘭”的一声,两个人不约而同哀嚎出声。
苏轻窈捂着头,眼睛里泪水打着旋地要往下落,而楚少渊则退后两步,沉着脸摸下巴。
这一疼,苏轻窈算彻底醒了。
她泪眼汪汪揉着额头,看楚少渊黑了脸,不由先发制人:“陛下吓唬人做什么,真是吓坏妾了。”
楚少渊瞪了她一眼,心想这会儿胆子倒是挺大,还知道先声夺人。
“不吓唬你,你能醒吗?敢在墨希阁睡觉的,你还是头一个。”
苏轻窈眨眨眼睛,任由泪水滑落,也不知道陛下下巴为何那么坚硬,磕得她现在整个头都还在嗡嗡作响。
“是妾都错,陛下万万不要生气。”这个时候,苏小主的厚脸皮就很管用了。
楚少渊见她都哭了,又软声求饶,那丁点气也都消散,这会儿反而有些别扭。
“无妨,坐吧,”他说罢,见她一直揉额头,又道,“若是还痛,一会儿便叫太医过来瞧瞧。”
苏轻窈低着头,悄无声息笑笑。
陛下这个人,真如娄渡洲所言,是个极心软的。
小姑娘两滴泪,他就什么都不计较,又操起心来。
苏轻窈摇了摇头:“多谢陛下关心,妾无事。”
楚少渊这才松了口气,佯装不在意地坐回桌边,换了个话题:“下午你去了御花园?”
为等这句话,苏轻窈等了一个晚上。
她低头擦干净脸上的眼泪,略喘了口气,才低声道:“是,妾同孙选侍一起去的。”
楚少渊见她情绪低落,也不知为何,以为她是因为害怕才这样,难得安慰一句:“你莫怕,以后定无这样的事。”
苏轻窈微微一愣,心中一暖,抬头冲他笑了。
她眼睛还有些红,脸颊也带了一层薄薄胭脂色,这样笑的时候,眼中似含了一湾春水,叫人忍不住跟着心湖拨动。
楚少渊轻咳一声,低头打开折扇扇了扇风。
这大夏天的,还挺闷热。
苏轻窈轻声道:“多谢陛下,妾倒是没那么怕,只是同谢姐姐自来关系融洽,如今她遇到这样的事,心里难免有些担忧。”
楚少渊摇着扇子的手略顿了顿,随即便漫不经心道:“你们是约好一起去御花园的?”
苏轻窈原也没想到这一层,突然被楚少渊一问,当即便回忆起昨日那些细节,这才有所顿悟。
“其实昨日妾用晚膳时,是听自家宫人说的,”苏轻窈认真说,“她道妾因病在宫中躺了一旬,想来也有些沉闷,又听说一起取膳的小宫人道御花园近来景致极美,才动了心说要去瞧。”
楚少渊淡淡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苏轻窈这边是这般,那谢才人那边应当也是如此。
不拘能不能奏效,但凡在宫里闷久了,乍一听要出去玩,都要动些心思。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想要动手之人,绝对不会让你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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