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六
富察府
堂屋前, 方才洋洋洒洒的雪已经停了。
一节节的石头台阶上被下人扫得干干净净,连通整个大宅子的道上沾着初冬的干燥。
唯有外头的屋铃上,兽头屋顶,老瓦片屋檐是留有一些冰花。
富察家的老宅子据说是圣祖时所赐给先祖米思翰,进而一步步修建起来的, 算一算这么多年下来, 走廊院落处处也可见岁月痕迹, 但即便是这样,从房梁到摆设,均可见这朱门显贵的大家族底蕴。
大堂前, 一张黑色沉香木案几前, 摆着一盆带上门来的冬雪腊梅, 另有一提盒的入冬糕点。
这红纸糕点包的雅致, 瓷盆里养的娇贵的梅花也不落俗气,倒真像是精心准备的初冬节礼。
一旁, 一进内室已解下了那身黑色毛领大氅,只身着那身锦鸡官服的段鸮正一个坐在堂前掀开盖,低头喝着茶。
他漆黑的眼眸不动声色地垂着,手腕上的木头佛珠似人般剔透,面容虽带着初冬进出无内外的一丝寒气,映衬着盆里的那一只妖娆的梅花却也没比下去分毫。
平心而论, 段鸮的这张脸长的无论在何时何地出现都还是很具有欺骗性的。
正如某人所说, 稍微卖弄个三分全京城最帅这句评价就非他莫属还是当得起的。
只要他心情好, 段军机可以随便就用自己这张脸去轻易蛊惑别人相信他嘴里的每一句鬼话, 亦或是相信他并为他做任何事。
而他方才在富察府门口的那一刻的惊艳出场已是看傻了不少人。
一路当他身着官服十分正式地自己提着礼物一步步被老总管十分客气地请进来时,府里上下的丫鬟仆从都险些对着这位长得身姿挺拔,比初雪还洁白剔透的南军机给活活看呆了。
段玉衡。
这真的是……那个段玉衡?
光这三个乍一听简直如雷贯耳的字就把人一时给震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更别说在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后了。
对此,立在一旁,带着圆毡帽,深紫色大马褂子图尔克看样子对他的到来很有些忐忑,毕竟,大名鼎鼎的段玉衡是谁全顺天府的人还都是知道的。
京中素有传闻,兖州段玉衡,可是如今京城风头最盛的人物之一。
世宗朝时的最后一位殿前进士。
师从已过世的南军机蒋廷锡大人,当年少年入仕便惊才绝艳,恰如山河日月般照耀着整个江山,这样的一个人物,本是当世少有,因此京中素有传言,他将会是南军机廷玉老板在未来十年的接班人。
过去五年间,他一度因背负骂名而销声匿迹,谁料前月里一番五世活佛入藏事宜。
据说此人再度出现,一出现就用了招把前朝的一场劫难力挽狂澜了,这大半月里,外人只听说段玉衡回京了,复官了,还将老对手王掞给一手弄下去彻底翻身了。
但具体这人的正脸,也没几个人见过。
因他人虽回了朝堂,却仿佛一下子脱离了官场上的表面奉承拉扯,只一门心思呆在南军机里不出来。
除了廷玉老板,据说他连复官后的人情走动都拒绝了,就像是就像是笼着一层神秘莫测的面纱一般,常人若是想亲自见一见此人,再拉拢拉拢关系都怕是都很难。
而偏偏,他背地里还素有个心狠手辣之名,功于心机,亦是玩弄权术的一把好手。
旁人一时也惹不得他,动不得他,搞得这连日来不少人都揣测着他具体何时会显出真身。
谁料,这人人都想见,都好奇,也都大半个月没见着的段玉衡今天居然自己主动跑到他们富察府来拜访了?
说来也怪,方才图尔克跟他一块进来时,对方的态度对他也是出奇地好,不仅彬彬有礼,连对图尔克都是说话带笑,东西也不用下人只自己拎着,令人挑不出任何错处,反而生出不少好感来。
“段军机,您用茶。”
代表着富察家的老总管图尔克地在这儿恭敬地递上茶。
“多谢。”
段鸮收起袖管,抬起一只手利落地接过看看他,也如此地回答了句,这样的面若皎月,进退有度的美男子,似乎和外头的传言有很大出入。
那么这位从来跟他们家也没什么交集的人物,好端端地赶在这时候,单独来找他们大少爷做什么?
额,难不成,是因为什么事所以来寻仇的?
脑子里乱糟糟的,怎么也没敢往有些不该想的地方去想。
因这可是段玉衡,所以任凭那个人就也不会将那些轻浮无聊的肖想就这么落在这样一个人的身上。
正赶上这时候,因为昨夜干了桩混账事的某人这会儿还被马齐给在家扣着,只得傅恒出来先一步接待客人了。
出来前,傅恒已听说来的是段鸮,图尔克问他是不是知道对方为何来,傅恒却也有些疑惑。
“找我大哥?对方说是什么事了吗?”
“没有,就说找大少爷,不过,二少爷,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图尔克跟他在走廊上一边往前走也一边谨慎地和傅恒打听这事。
“我记得,他们俩好像真的认识,应该不是什么仇家,你放心。”
傅恒虽然也觉得大过年赶在这时候来很奇怪,却也没往别的地方去想。
“也许是有什么公事,我先去外头和段军机说明一下情况吧。”
“行,二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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