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罪并提, 青天大白。
公堂之上因这乳哥儿的哭声和富察尔济的指证而陷入一片哗然,也令那跟踪狂郭木卜到此终于是败下了阵脚。
他的肩头塌了半边,背脊软下的同时,一滴冷汗也是开始顺着鼻梁骨淌下。
那孩童的哭声刺的他耳朵痛的要死,也令他胸中一股压抑许久的扭曲暴怒也涌了上来。
“别, 别哭了……别哭了!我说别哭了——”
这如同张牙舞爪的嘶吼咆哮使着犯人像个失心疯一般, 眼圈通红的康家小妾抱着孩子被这疯子一吓尖叫了起来, 幸而潘二他们冷下脸一起涌上,才用刀制住此人。
今夜这一番连环计已令他身陷囹圄。
眼下富察尔济和段鸮各站在一边, 并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 他就是有再多辩白诡计也是无用了。
证人。
蜡烛。
影子。
脑子里乱糟糟的,最后全是这耳边像是恶鬼催魂般的孩童哭声。
无人能在这样的铁证下继续抵抗。
因为正如富察尔济所说,这就是这天下唯一能证明他罪行的人证, 他已经逃不掉了。
也因此,这犯人只在颤抖了两下逃亡过程中沾染上鲜血的双手被镣铐和锁链拷着, 一张带着刀疤的脸庞淌下滴汗水, 接着才闭眼嘶哑着声音道,
“……草民, 认罪。”
这四个字不亚于是浇进热锅当中的一泼凉水,使着四面八方一片沸腾。
此人竟真是地狱王。
可谁又能这样一个老迈枯朽宛若个老汉乞丐,随时能在路上见到的人会有这等杀人的歹毒心机和本事呢。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么想着, 这一路千回百转, 也是一后背冷汗的刘闯大人心头一跳, 赶忙拍下惊堂木, 又示意周围一众百姓肃静这才定下心问了句——
“好一个终于认罪,郭木卜!本官问你,你当初又为何会犯下此等罪行?你和这三家又到底有何解不开的仇怨?”
“……无仇无怨。”
“只是自己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实在不顺,除了认识知府大人,我甚至不认识其余两家,从来是素不相识。”
这恶徒显然这话倒也说的很平。
常人听了只觉得奇。
既然你和受害人无仇无怨,怎么偏要连番做下这等杀人谋害之事。
但郭木卜已经被捕,又在富察尔济和段鸮的重重线索包围之中再无反手之力,他口中所言却也非假。
大概是知道已无回头之路。
双膝点地,浑身上下汗涔涔,额发披下来几根在血淋淋的脑门上的郭木卜本人想想却也将自己这一路的生平当着公堂所有人一点点道来道,
“世宗十三年,城防营换兵,草民丢了官职,那时还是佳珲大人关着城防营,我心里不愤说了几句,谁想却被彻底断了生计,草民祖上几代都非常的贫寒,只是寻常佃户,一辈子替人耕地,连亩良田都没有,就是这样,爹娘却也出不起给我讨老婆的银两。”
“我最初本本分分做城防营军官,攒了些钱想在平阳安家,可那年置办好了产业,有天晚上却着了火,我当时觉得该是有人害我。”
“定是有人要害我,不然这世上怎偏偏我一个人怎么如此倒霉,其余人都好好的?”
“我去报官,官府的人告诉我说不是别人纵火,就是走水,我找的工匠没把烟道修好,我又去找那工匠,结果他索性跑了,我赔了个人财两空,老婆娶不着,我又爱喝些酒,赌些钱,只能替人做些浇铸的活计,却也半辈子都完了。”
“那几年,草民的日子不好过,便只能露宿在城防营外的桥洞,和一些流民乞丐一起,后来我还是觉得有人要害我,我就拿出从前的本事,开始往人家里去。”
“最初我只是想趁着这身手偷些值钱东西,但很快我发现了一种可以让我一直有容身之处的办法。”
“有一回,我正躲在那人的家里,这家的一个疯妇却在柜子里发现了我,她怪叫连连,还找了人将我绑起来丢到屋外,说要打死我。”
“我被家丁们……打的脸上多了一条疤,那天开始,我就想着,若是我哪一日真的在进了哪家屋子,就要将这样聒噪的贱妇先奸/污几次,再将其一刀刀砍死喂狗。”
“有了一次念头,后头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我也终于验证了自己最初的那个念头,那就是把那个‘家’想办法变成我‘自己’的。”
这话,一时说的令人毛骨悚然。
段鸮闻言一语不发,却也和此人对视了眼。
那一刻,这浑身杀气十足的人就像是只真正的已经化了原形的蜘蛛,见状,那一把年纪的疑犯只古怪地仰头转了转浑浊的眼珠子。
“想办法杀掉主人,然后把‘我’自己变成‘那个人’。”
郭木卜说这话样子看着就像是一个没有魂魄的傀儡空壳。
口中所言也是完全地由心中所想的支配,完全暴露了他此前一直以来的作案动机。
因无家可归,就只能心机险恶阴毒地鸠占鹊巢。
也因自己的日子过得不好,家徒四壁,所以就想着去别人家中占据别人的人生,财富,儿女。
明明他人什么也没错。
只因此人就成了他的作案和杀人动机。
“只要我想,我可以随便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住进别人家中,也无人会发现我,我只要呆在一处躲起来,不仅能住很久,有衣食吃穿,这家人的一切还能被我看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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